【团兵】将军

蜡烛快烧没了,摇摆的火光在逐渐融化的蜡油中陡然拔亮,烛芯里迸开小小的灯花,一下子将利威尔的昏昏欲睡驱走了大半。

 

“真有你的。”他从长沙发里站起身,翻出一根新的蜡烛点亮,转过头看向办公桌后面的人,“跟自己下棋,也不嫌累得慌。”

 

“你不是不肯陪我下吗。”手执黑棋跟自己对弈的金发男人随口应道,目光依然落在棋盘上,似乎在思考下一步应该往哪里落子。

 

“我不会。”他翻翻白眼,在男人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

 

“我可以教你。”黑棋在对方沉厚的嗓音中开始移动,吃掉了白方一子,占据了原本属于白棋的格子。

 

“谢了。”他一口回绝,“没兴趣。”

 

“西洋棋相当有意思,”男人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苛责他四仰八叉的坐姿,只是淡淡地笑道,“别看这只是个游戏,却可以衍生出各式各样复杂的变化,实在令人着迷,你看,就好比它——”他将一枚棋子往前推进到对方界域的底线,“刚才它还只是个价值最小的兵,而现在,它就可以升变为除王和兵之外的任何一种棋子,比如变化成威力最大的皇后,这样一来,我方得胜的几率就变高了。”

 

“再比如,如果陷入绝境,在条件符合的情况下我还可以进行王车易位来扭转局势,因此绝地反杀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利威尔哂笑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讲解:“计算得这么缜密周到,倒的确是个适合你的游戏。”他拿起棋盘边上一枚已经被吃掉出局的棋子漫不经心地把玩,光滑的白色棋子被他轻轻抛起,很快又从空中落回他的手心。“你手中可以变化的棋子是不少,但别忘了,如果对手不按规矩来的话——”他手一松,被两根手指拎在半空的白棋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与黑方国王直面相对。

 

“——将军。”他抬眼对上男人的眼睛,脸上分毫表情都没有,“当心把自己赔进去。”

 

对方只稍稍一愣便微笑起来:“你有时候真的很犀利。”

 

他没笑,在看到对方用仅剩的左手重新摆放棋子的时候心底甚至莫名地升腾起了些许难以言说的烦躁。

 

“我说,埃尔文,”他按住男人的手,锐利的眼神扫过棋盘上或立或倒的棋子,沉声问道,“你把我放在哪个位置呢?”

 

他的长官沉默地看着他,并没有接他的话。他们陷入了无声的僵持,利威尔直端端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蓝眼睛,试图从里面寻找到他想要的答案。片刻后他了然地挑起眉峰,放开了手:“我明白了,只要对你还有用处就好。”他说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办公室门口走去,“我先去睡了,你拉完屎也赶紧去睡觉,一把年纪了别老是熬这么晚,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并不中听的话语随着那个瘦小身影的离去消失在门外,金发男人收回视线,开始整理桌面。棋子被一一收进棋盒,面前那盘未完的残局也随之湮灭,仿佛从未开始过。待棋盘上空无一物,男人的手指滑过一个个交错的黑白方格,极轻地叹了口气。

 

你的位置从来就不在这里。

 

握紧成拳的左手缓缓抬了起来,抵在自己胸口。

 

能将唯一弱点藏起来的位置,只有一处。而一并藏起的,还有希望你永远不会知晓的,我可笑而又卑劣的恐惧与懦弱。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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