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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打着哈欠晃进洗手间，把对着镜子正在刮胡子的埃尔文挤到一边，毫不客气地霸占了洗面台前的位置。埃尔文看他半眯着眼叼着牙刷迷迷瞪瞪刷牙的小模样，心里那股周末还要强制加班的苦逼愤懑登时消散了不少。他放下剃须刀，从镜子里看向对方：“还困就再去睡会儿吧。”

“你走了我睡不着，”利威尔摇摇头，含着牙刷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再说待会儿还要去接你爸，我趁上午有空把家里再打扫一次。”

“我爸也没那么讲究……哎，行行行，随你。”埃尔文被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地一瞥，立马识时务地改了口。

利威尔放下口杯，埋下头接了捧水洗脸，前额的刘海被水一浸，透着乌漆漆的黑。埃尔文拿过一条干净毛巾递过去，边看对方擦脸边充满歉意地说道：“真抱歉，本来应该我去接的。”

“谁接不都一样吗。”

洗了个冷水脸，利威尔清醒了不少，抬眼看看对方已经捯饬得人模人样，心底突地就窜起一簇小火苗，舔得心口热热的发着痒。埃尔文浑然不觉，还在一门心思整理他的领带，却不料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拉着他的领带向下一拽，唇上立刻就传来了温热的触感。埃尔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牙膏和须后水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让这个粘腻的吻透出点清新的意味。

“一大早就这么热情，看来昨晚没把你喂饱？”男人炙热的鼻息洒在耳畔，戏谑的语气让利威尔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抬腿踢他：“滚滚滚，上你的班去。”

埃尔文笑着揽住他在他头顶一吻：“那我走了。”

“嗯。”利威尔捞过他的公文包送他到门口，叮嘱了一句，“开车小心点。”

“我知道，你也是。”埃尔文接过包，前脚刚跨出门，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凑到利威尔耳边轻声说道，“记得把客房床头柜里的套子收一收啊。”

“妈的，快滚吧你。”利威尔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没了某人在家，利威尔打扫的速度都快了一倍。地板被他刷得光可鉴人，家具也是擦得纤尘不染，床单被子理得整整齐齐连条褶子都见不着，昨夜荒唐的痕迹被他收拾得无影无踪，整个房间几乎可以与星级酒店的套房相媲美。他满意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成果，看看时间，一头扎进浴室快速地冲了个澡抓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周末的路况也不比平时好多少，利威尔堵在去机场的路上，走走停停。车厢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他的手指随着节奏在方向盘上无聊地敲击着。阳光投射在前车上反射出炫目的光，他眯了眯眼睛，前尘往事就在这个晴好的天气里一帧一帧地在脑中闪现。

他们交往的第二年埃尔文便对他爸坦诚了性取向。老爷子教书育人一辈子，却没料到自己儿子会走上这么惊世骇俗的一条路。在最初的震怒之后，老爷子见劝说无效，自己儿子是铁了心要跟个男人过一辈子了，心灰意冷地表示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从此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埃尔文那时候年轻气盛，虽然不至于像愣头青小子一般为了爱情冲昏头脑，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出这个决定的，父亲的不理解自然让他觉得很是挫败，二话不说提了行李便出了家门。头几年埃尔文还不时给他爸打打电话，被挂了数次之后抽了空回去探望，但也吃了闭门羹，久而久之他也不爱回去了，父子俩的关系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僵局。利威尔没劝，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经验。他自己的家庭关系尚与常人不同，自然无法给出什么像样的建议。

车流慢慢地向前移动，驶出这个堵点，利威尔拐上了通往机场的高速路。

事情的转机源于一个电话，是老爷子的同事打来的，对方解释说打不通埃尔文的手机只能把电话打到家里。确实打不通，埃尔文正好带队出国负责一个项目，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利威尔想了想，打电话给系主任请了假，订了机票就飞了过去。去的路上利威尔心里难免有点底气不足，他拿不准对方见到他会是个什么反应，毕竟是埃尔文的父亲，就算对他恶语相向那也只能受着，谁让他拐了人家儿子呢。等他见到没精打采躺在病床上昏睡的老头儿，之前那点忐忑转化成愧疚爆发得一塌糊涂，卷起袖子就承担起了护工的职责，擦身喂饭吃药点滴，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用心。利威尔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老爷子整整一周，期间埃尔文自然是打了电话来询问为何家里没人，被他轻描淡写地糊弄了过去，对这边发生的事只字不提，以免给对方添乱。老爷子这病虽然来势凶猛，但也不是什么大病，躺了一周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出院那天他坐在床沿看利威尔来来回回收拾，神情复杂，突然就来了一句你就别再用朋友那一套搪塞我了，老实跟我说吧，你是不是埃尔文那谁。利威尔正好在收拾一个包，闻言手一抖，力道没掌握好，拉链头被他一把扯了下来。该来的总会来，他心里轻叹口气，直起身来坦然回答啊就是这么回事，您看出来了啊。老爷子跟他对视半晌，厚厚的镜片也没能阻挡往他身上扎过来的犀利目光。利威尔倒是镇定了下来，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带着点毅然决然的意味迎向老头的视线，说您要劝我离开他那就别白费工夫了，别的我也保证不了，只要埃尔文还没后悔，那我就一直陪他往下走，走到他走不动为止，我会尽量死在他后头，给他送终，没别的意思也没想咒您儿子，我这人不太会说话，您多包涵。他身量不高，腰杆却挺得笔直，眉目间暗藏阴戾却又阴戾得一片坦荡磊落，叫人不敢随意轻看了他去。老头的目光在镜片后闪了闪，好半天没吭声，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摆摆手，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就行。

利威尔停好车，快步走向到达大厅。他在出口通道外接机的人群中寻了个空位，倚着栏杆掏出手机给埃尔文打了过去。

“忘了问你，晚上是要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在家吃吧，我爸对你的手艺可是念念不忘，上次还跟我念叨来着。”

“你他妈少来这套。”

“真的，就你上次回去给他熬的那什么粥来着，当面不夸你，心里惦念得不行。”

“那玩意儿费事，今天估计来不及弄了，明天再做给他吧，待会儿我把你爸送回去再去趟超市，家里什么屁都没了。”

“要我帮忙吗？”

“你那边完事了？”

“差不多了，那我们待会儿超市门口见？”

“行，哎不说了啊，挂了。”出口通道走出一个熟悉的矍铄身影，看到他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利威尔平日里严肃冷厉的表情不自觉地放缓了几分，他抬起手来回应了对方，然后快步迎上前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