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兵】1014

千言万语一句话,团长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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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预计到达时间延迟了将近两个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在了罗塞国际机场。等着取行李的时候,利威尔的脑子里突然没来由的跳出了一句话——

 

一切噩运都是有征兆的。

 

好吧,也许将自己今天的遭遇归结为噩运有些夸大其词,不过的确这一整天过得都不怎么顺遂,无论是起床后正打算刷牙洗脸却悲催地发现家里停水了,还是出门前给鱼缸里添鱼食时看见其中一条金鱼已经翻起了白肚皮,就连天气也不作美,车开到半路上突降暴雨,一路上好几起车祸,原本畅通的道路突然就拥堵起来,惹得计程车司机一个劲的骂娘,望着前方长长的车龙,利威尔心急如焚,生怕赶不上这趟航班。

 

还好运气还不至于差到那个地步。

 

不过大概今天真的不是什么适宜出行的日子吧。抬腕看了看手表,他拖着行李箱快步朝机场出口走去。

 

他这次是过来出差的,住宿由公司统一安排。打车来到入住的酒店时,已经是当地时间快要晚上十点了。去前台办理入住,不料接待员将他的名字输入系统后,脸上训练有素的职业式微笑突然间变得有些僵硬。

 

“呃,先生,不好意思,请您稍等一下。”

 

利威尔虽然纳闷,不过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接待员拿起内线电话小声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另一位经理模样的人出来了。

 

“怎么回事?”

 

“啊,是这样的,”接待员指着屏幕给那人看,“这位先生预定了房间,但您看这个房号……”

 

那人一看便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房间不是已经在系统里锁定了吗,不再对外预定了。”

 

“我明白,也不知道怎么会订上的……啊,是不是前几天系统出问题的时候……”

 

“赶紧换一个房间给这位客人。”

 

“可是今晚没有空房了,全都住满了。”接待员犹豫地说,显得十分为难。

 

“行政套房呢?免费给他升级也不要紧,我做主。”

 

“经理,真的一间空房都没了。”

 

见他们两人一直窃窃私语,利威尔没了等下去的耐心,敲敲台面直截了当地开口:“房费我们公司已经提前支付过了,直接办理入住就可以了吧?现在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这位——阿克曼先生,”那位经理模样的人看了眼屏幕确认他的姓名,随后向他陪起了笑脸:“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我们的疏忽,帮您安排的房间其实是不对外开放的,不巧的是今天我们酒店全部客满了,无法替您更换一间,您看可否让我帮您联系另一家酒店入住,费用由我们承担,您之前预付的房费我们也会原路退还,不知这样安排您能否接受?”

 

“不能。”利威尔一口回绝,冷硬的表情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我刚下飞机,很累,需要立刻休息,你认为我会接受你的建议另外去找间酒店入住?我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

 

“先生,请您谅解,我们也是为了您好……”

 

“怎么,那个房间不能住人么?”利威尔不太客气地打断了他。

 

经理的脸上流露出了跟接待员一样为难的表情:“那倒不是,不过……”这时又有几位客人过来办理入住,经理示意前台照常接待,自己打量着杵在台前面色不虞的瘦小男人,犹豫再三,终于走过去将他拉到一边,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他说道:“不是我故意为难您,而是这个房间……”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似乎怕旁人听了去,“这个房间,有古怪。”

 

“古怪?”利威尔闻言扬起了眉毛,“是闹鬼还是死过人?”

 

“有没有鬼是不好说,但确实死过人,还不止一个。”经理的语气很是严肃,“还发生过好几次客人入住不到五分钟就要求退房的事情,说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但具体看到了什么他们也不愿意细说。总之因为这类事件接连发生,我们就将那个房间在系统里锁定了,不再对外出售,除了定期去清扫和维护而外,那个房间再没有开放过。”

 

利威尔轻轻嗤笑了一声:“如果换个时间,或许我还是有点兴趣听你讲故事的,不过现在我实在没这个心情,麻烦立刻帮我办理入住吧。哦,对了,很遗憾我是个无神论者,鬼神之说那套对我来说没用。”

 

“即使这样您还是坚持?”

 

利威尔按捺住心中的不悦,勉强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要是你们怕出事担责任,我可以签个免责声明给你们。”他同时语带讥诮地说道。

 

经理与他对视一阵,见实在无法说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返回前台,吩咐接待员,给这位先生办理入住吧。他亲自将房卡递给利威尔,并为他指明电梯的方向:“那边上楼,先生。……祝您好运。”

 

利威尔接过来,没有忽略经理和接待员脸上浮现出的复杂神色以及说不上是惊恐还是怜悯的目光,仿佛他这个决定真的会将他送进地狱。不过利威尔没空理会,他走进电梯,在轿厢门合上的那一刻想,什么古怪的房间,无非是危言耸听罢了。

 

电梯很快到了楼层,厚实的织花地毯吸去了足音,利威尔循着指示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Room 1014。

 

插卡,开门,落锁,开灯。平心而论,房间本身还是蛮不错的,进门是一个小起居室,往内则是一个面积还可以的卧房,摆放在房间中央的大床看上去柔软舒适,床品干净整洁,此外还配有书桌和衣柜,可以说设施还是挺完备的。整个房间非常安静,关上窗便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隔音效果令利威尔十分满意,他平常睡眠浅,对入睡的环境便格外挑剔。大致看了一圈房间,他注意到床头柜上除了台灯之外还摆着一个液晶显示的时钟,在他视线落上去时数字刚好发生了变化,从PM 10:13跳到了PM 10:14。想到隔天还得早起,他便从行李箱里翻出换洗衣物,摘了手表洗澡去了。

 

温热的水流冲走了旅途的疲惫,利威尔冲洗着身体,心想这倒霉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了。然而这时,他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谁?!”他关上水龙头,警觉地问。

 

没人回答。外面的声音仍在继续。他顾不上擦干身体,抓起浴袍胡乱披上,附耳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随即猛地打开门往外一看——

 

原来是起居室里的电视。

 

亮起的屏幕里正上演一部黑白老电影,男主角与他的敌手拔枪相对,情势凶险,一触即发。

 

他走过去,找到遥控器将电视关上,觉得不太对劲,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他并没有开过电视。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那位经理千方百计阻止他入住,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房间的设施有问题怕他住进来之后投诉才编出那套邪乎的说辞的呢。他轻蔑地撇撇嘴,打算回到浴室去吹干头发准备睡觉,可重新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突然又响起了另一个细微的声音。

 

嗒。

 

嗒。

 

嗒。

 

在衣柜里。

 

利威尔屏息静气慢慢靠近,随后一把拉开柜门,木头密闭久了的味道扑面而来,柜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正对着他的隔板上,两粒白色小球一上一下弹跳着,落下时敲在木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那声音并不清脆,听上去反而有些湿漉粘着。它们好像装有什么精密的装置一般,跳动的节奏规律而固定,利威尔看着看着,发觉自己的心跳仿佛也跟它们的节奏变得一致了。可这时,原本交替跳动的小球起了变化,应该落下的小球停格在了半空,而另一颗小球跳到与它齐平的位置,随后两颗球一起转了个方向朝向利威尔。利威尔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景象,赫然惊出一身冷汗。

 

哪里是什么小球,那分明是两颗生生挖出来的眼珠!蓝色虹膜里嵌着深色的瞳孔,旁边的眼白上爬满细小的血丝,正直端端地盯着他看。

 

利威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他强压下胃里翻腾起的不适感,踉跄奔向盥洗室,却在推开门时又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门后面的卫浴设施全都不翼而飞,甚至连墙壁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开阔的陌生空间,遥远的地平线上绵延着起伏的山脉,而近处则是一片又一片密密匝匝的高大树木,潮湿的风裹挟着泥土的苦味掠过脸庞,在皮肤上留下湿凉的触感。有水从高处的树冠落下,滴在利威尔微微仰起的脸上。

 

他抬手一抹,粘稠的液体沾染上指腹,一股铁锈味随之钻进鼻腔里。

 

是血。

 

一声枪响突兀地响起,他扭头一看,发现起居室里刚才关上的电视不知为何又打开了,屏幕里的人扣下扳机,镜头定格在冒烟的枪口。他定了定神,回头见敞开的门里又恢复了卫生间原本的样子,不由得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大概都是幻觉吧,难不成还真将那个经理故弄玄虚的胡扯信以为真了么。他自嘲地摇摇头,为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咚猛灌了一大口。就在他仰脖喝水的时候,余光却瞄到电视机屏幕有些异样,再一看屏幕里正伸出一只覆盖着厚实毛发的巨手,径直朝他拍来。利威尔倒吸一口凉气,敏捷地躲开那只手掌的攻击,退到了门边。那只手掌一拍不中,开始在房间里毫无章法地挥动,将沙发、茶几、立式台灯等家具扫得东倒西歪。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实在超乎了利威尔的想象,他下意识地摸向门把手,打算开门先逃出去再说,可不知为何,房门的把手像是焊死了一般,怎么也无法拧动。眼看那只手掌就快伸到面前了,情急之下利威尔举起手中的杯子,朝电视机狠狠地砸了过去。

 

哐一声巨响,一切恢复原状。

 

房内的家具仍好好地摆放在原位,除了那台被砸中的电视机以及碎掉的水杯而外,其他的所有陈设都与先前毫无二致。

 

利威尔后背紧靠门板,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圈冷汗,他顾不得擦,只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这些都是幻觉,全部都是幻觉,全部都……等等,窗户呢??

 

起居室的窗户不见了,厚重的白墙封死了本该属于窗户的位置,仿佛那里从来不曾存在过窗户一般。利威尔来不及细想,疾步走向卧室,他记得卧室里也有一扇窗户来着,可当他走进去之后,他愣住了,卧室同样没了窗户,周围全都是墙壁,整个房间成了一个密不透光的幽闭空间。这时他是真的有些心慌了,门打不开,窗也凭空消失了,这下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不死心,急急地拎起床头电话的听筒打算打给前台,然而不出所料,听筒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而手机则完全没有信号,连报警电话都打不出去,最后一线求救的希望也破灭了。他颓然地在床边坐下,抱着脑袋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当他无意间看到床头柜上的时钟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液晶屏上闪烁跳动的数字告诉他,现在仍然是晚上10:14。

 

这怎么可能??

 

他急忙抓起自己的手表确认,表盘上秒针照旧一圈圈地往前走,然而分针和时针却像卡死了一样,固执地指向10:14,不曾移动分毫。

 

利威尔觉得自己快疯了,接踵而来的异象已经无法用逻辑和科学来解释,他就算想欺骗自己这是酒店的恶作剧都做不到。我被困在这里了么,永远都无法出去了么,我还会遭遇些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飞快闪过,他费劲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因为紧张而出汗了。

 

头顶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他抬头一看,只见雪白的天花板上开始出现一连串墨水书写的字符,像是某种文字,但他完全不认识。那些字符罗列得整整齐齐,像一面黑色的网,迅速爬满了整块天花板。密密麻麻的字块看得利威尔有些头晕,他赶紧移开视线,不料目光在触及对面的墙壁时再也无法挪开了。空无一物的墙壁上,隐隐浮现出了好像凿刻出来的壁画样的东西,利威尔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屏住了呼吸。

 

他该怎么描述他所看见的景象呢?

 

堆积如山的尸首,无数张空洞惨白的脸,叠在一起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他们合不上的眼睛。一个手握刀刃的人站在高高的尸山上,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非黑即白的色调中,唯一的一抹亮色是那人的头发,虽然看不出光泽,但那金黄的颜色仍像冬日里难得的一缕阳光般,牢牢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心脏骤然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仿佛中了邪似的,他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了那面墙壁。在他走到墙壁跟前时,上面的图像又发生了变化,那个人坐在简陋的木箱上,身后似乎站满了数不清的人。他们一言不发,神色肃穆,无数道交错的视线沉默而来,像是落在金发男人的身上,又像是投向不知名的远处。男人依然低着头,摊在面前的手掌逐渐收紧五指,仿佛要竭力抓住什么。他的面目依然模糊,但利威尔潜意识觉得他的嘴唇正一开一合,他不由自主弯下膝盖,单膝跪在那人面前。胸口似乎有热血翻涌,发烫得厉害,他张了张口,有什么话堵在胸口呼之欲出,却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出来。

 

天花板上的字已经顺着墙壁延伸到了地板上。利威尔注视着那些游到脚边的字符,突然在那些繁复的笔划中辨认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再仔细一看,发现他竟然能读懂那些文字了。

 

那是一封留给他的信,或者说,是一封遗书。

 

他逐字逐句地看过去,胸膛剧烈地起伏,一瞬间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冲击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怎么会忘了呢,嘴唇相碰的温度、身体相拥的力道、无数抵足而眠的日子、以及互相舔舐伤口的寂静黑夜。他还记得那个人在谈及梦想时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然而他也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一字一句地响起——放弃梦想去死吧,带领新兵们前往地狱。

 

还有一句话他压在心底没有说出口。

 

我们,地狱再见。

 

墙壁上清晰起来的人像垂下了眼睛,神情却变得十分温和。待他再抬起眼看向他时,唇角弯起的弧度是那样柔软而温柔。

 

利威尔的视线因为眼眶里突然涌出的泪水而变得模糊起来。

 

他怎么会忘了呢,正是那个笑容支撑着他,让他得以在那个残酷的世界里保留下最后一分温情。

 

字符画下了句点,信的末尾这样写道——

 

我想我一定会死在你前面,所以我提前将这些要对你说的话都写了下来,尽管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它。利威尔,请你原谅,如果我们有幸能在另一个世界再次相遇,恐怕我依然无法放你自由。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为了梦想不择手段的人,而我的梦想里,有你。

 

“……埃尔文……你这自私的混蛋……”颤抖的手指沿着逐渐消失的图像描摹着男人的轮廓,利威尔低声唤出那个名字的同时紧紧闭起眼睛,将额头抵在了墙上,“这次不会放手的人,是我才对。”长久以来困扰他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在寻找什么,然而要找的东西是人是物、名字模样,却全然没有任何头绪。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寻觅的方向。

 

床头柜上的时钟发出滴滴的轻响,闪烁的数字迈过了10:14,飞速地朝前跳动变化。封住窗户的墙壁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随后一点点龟裂、崩塌。

 

阳光从窗格间照射进来。

 

天亮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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